阴谋论_威胁论与美国国家安全观_张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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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9月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Sept.,2011第34卷第5期Journal of Shanxi University(Philosophy&Social Science)Vol.34No.5·政治学与社会学研究·

阴谋论、威胁论与美国国家安全观

张爽1,2

(1.中国社会科学院亚洲太平洋研究所,北京100007;2.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法政学院,北京100024)

摘要:美国与世界其他国家的安全观明显不同,它总是感觉到不安全,美国总是偏执地认为外部存在着对美国的阴谋和威胁。这种国家安全观与美国的民族特性有关,因为美国的民族认同是建立在对制度和信仰认同基础之上,因此它需要通过灌输阴谋论和威胁论来树立一个敌人的形象,以此来加强美利坚民族的凝聚力。这种国家安全观促使美国把自己树立为道德形象,缺乏换位思考,从而漠视其他国家正常的安全需求和民族情感,最终引起了其他国家对美国霸权行为的反感与抗拒,进一步加剧了美国的不安全感。

关键词:阴谋论;威胁论;国家安全观

中图分类号:D99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5935(2011)05-0091-06

从国家安全层面上说,美国是一个令人感到奇怪的国家。作为世界唯一超级大国,美国理应比其他国家拥有更多的安全感,然而实际上,美国却表现出更多的不安全感。这种不安全感的一种突出表现就是总是怀疑别的国家对美国怀有阴谋或者威胁着美国的安全,无论这种不安全感是真实还是虚幻。通常来说,国家制定安全战略的一大重要前提和步骤是首先判断自己国家处于何种国际环境,面临着何种外部威胁,并在此基础上考虑如何减轻种种外部威胁。因此,就一般国家而言,国家安全感的上升总是来自于外部威胁的减少,换言之,尽可能地减少和避免敌人来加强自身国家安全是大多数国家的战略思维方式。然而对于美国来说,刻意寻求外部威胁却成为美国国家安全的一种需要,也就是“不自主地甚至有意把某些或某类国家作为现实的或潜在的对手,并以此来判断对方的意图、基本战略,规划自己的战略目标和相对能力”[1],进而制定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这种逻辑显然有违常理。这说明美国有着与众不同的国家安全观,这种安全观来自于美国自身的民族特性,它形成了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思维方式。因此,虽然这种逻辑不合理但在美国却有着自身的合理性。

一美国安全战略史总是穿插着阴谋论和邪恶论

从美国的民族历史看,当它比较弱小时,它总是设想外部有一个针对它的阴谋。有一种非理性的憎恨、甚至恐惧,喜欢沉迷于阴谋论的想象中。托克维尔好奇地发现,“美国人时刻感到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即便在它取得绝对优势地位之后,仍然会想到自己将如何面临威胁。……他们的脸上经常布着一层乌云,即使在他们欢乐的时候,也会使人感到他们心事重重,似乎怀有隐忧。乍一看到如此幸福的人们在如此富裕的环境中竟表现得如此好动不安,实在使人觉得奇怪。这种情况虽然自有人类以来就已存在,但在整个民族都是如此确属首次。”[2]约翰·亚当斯于1809年就曾说过,“尽管无法估计,但我们比别国更容易遭受外国险恶阴谋和致命影响的渗透。”亚当斯的话反映了美国在弱小时的心态。总是臆测海外无情而强大的敌人在美国内部可能有强大的第五纵队从而颠覆纯洁的共和国。美国著名历史学家伯纳德·贝林通过研究革命前夕的小册子和其他宣传品发现,导致殖民地人民起来反抗英国的关键因素是一种阴谋论。殖民地人民把英国对殖民地的一系列政策视为巨大阴谋的一部分,认为阴谋策划者的短期目标是让殖民地人民俯首帖耳,最终目标是取消殖民地享有的所有体现在英国宪章中的权利和特权。[3]美国总是感到被外界的敌对力量所包围,外界的邪恶势力总是意图通过阴谋颠覆美国的共和政体。在华盛顿的告别演说词里,华盛顿曾深切的告诫他的同胞:“一个自由民族应当经常警

收稿日期:2011-06-16

作者简介:张爽(1971-),男,安徽芜湖人,中国社会科学院亚太所博士后,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法政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国际政治经济学、美国政治经济与外交、国际战略学等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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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提防外国势力的阴谋诡计,因为历史和经验证明,外国势力乃是共和政府最致命的敌人之一。”[4]在整个十九世纪,美国一直严守孤立主义政策,其重要的思想根源就是外部世界通常是以恶意而不是善意看待美国,美国同其他国家接触的增加会让美国陷入别国的阴谋之中。

当美国处于强势地位时,美国的心态又有所不同,担心防范的心理在减弱,开始主动寻找敌人、发现威胁。美国总是睁着警惕的双眼去发现对其产生威胁的力量。在美国看来,最理想的一个敌人莫过是意识形态上与美国为敌,种族和文化上与美国不同,军事上又强大到足以对美国的安全构成可信的威胁。因此,从冷战开始到冷战结束,苏联威胁论、日本威胁论、中国威胁论轮番上演。伴随着中国的崛起,当前中国威胁论显然是最符合美国国内极端民族主义情结的人的口味了。例如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最近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多达58%的美国人认为迅猛发展的中国经济对美国构成了“威胁”,而只有35%的人认为是“机遇”。[5]美国每年的中国军力报告都渲染中国威胁论。例如2010年的中国军力报告称,“因为在中国以外,没有人能真正了解中国军力增长止于何处,中国对其军力转变目标的透明将使其所在地区国家和全球伙伴感到放心。此外,中国军力和安全事务的有限透明将增加不确定性,增加潜在误解和误判的可能。”[6]普林斯顿大学教授阿伦·弗里德伯格在《与中国将要到来的冲突》一文中认为,在过去两年里,中美关系趋于紧张这一发展趋势完全是由中国在一系列领域的言行过激造成。他还列举了中国在2010年的“不佳”表现:(1)在朝鲜无缘无故击沉韩国的一艘军舰并继而猛烈炮击延坪岛后,仍然袒护朝鲜,使其免受严厉的国际制裁;(2)把本来很小的一个海上事故升级为与日本的冲突;(3)利用对高科技领域所必需的稀土的垄断作为施加外交压力的杠杆;(4)宣称南海所有资源丰富地区都是“国家利益核心区”,进一步强调中国长期以来对这些地区的主权宣示,在此之前,中国只对西藏和台湾这些地区使用“国家核心利益”这个词;(5)当遇到解决领土纷争时,对外公开宣称中国是大国,其他国家是小国,而且这就是一个事实。(6)第一次威胁对向台湾出售武器的美国公司进行制裁;(7)在“第一岛链”之外的西太平洋海域进行史无前例的大规模军事演习;(8)对外公布中国拥有隐形战斗机;(9)开始部署以在西太平洋活动的美国航空母舰为目标的新型反舰弹道导弹系统。[7]弗里德伯格从来没有考虑他的文章的不合逻辑性。例如2005年F-22隐形战斗机就在美国正式服役了。美国在中国沿海附近举行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已经很多年了,更不要说2010年美国还在中国的咽喉之地黄海之滨举行了大规模演习。美国多次对所谓损害了美国利益的中国公司进行严厉制裁,而这些在他看来却不是美国对中国的威胁。然而,弗里德伯格的文章在美国影响甚大,因为其论点和论据充分反映了美国人的国家安全观。

二美国国家安全观是美国民族认同的客观需要

美国的这种独特的国家安全观是怎么形成的呢?答案必须从美国自身的国家特性寻找根源。诚如罗伯特·杰维斯所言,“不考虑决策者对外部世界的观念和对其他国家的认知,就不可能解释关键性的决定和政策。”[8]因为对于任何一个民族国家来说,其国家安全观都是民族文化传统、历史因素局限之下的行为体现,它建立在一个民族对自身以及对外部事务的基本看法的基础上,通常来源于一个国家对本民族历史记忆的保存、历史经验的积淀、历史规律的提炼,反映一个民族对自身安全、对国家利益的最本质的看法,是一个国家民族主义思想的产物,因此任何一个民族国家都本能地从民族主义的角度来看待自身和外部世界。约翰·麦克指出,“世上只有很少的事情能让人或甘心牺牲自己的生命。国家生死存亡关头挺身卫国,即是其中之一。民族主义也不是时时处处都具有压倒一切的力量。只有当人们认为自己属一国时,国家才会存在,而人们对自己的看法可能是有高度的可变性的。”[9]90民族主义的最大功能就在于它提供了民族成员之间相互认同感,只有高度的民族认同才能形成民族国家高度的凝聚力。民族认同主要涉及四个组成部分:人种、民族属性、文化以及意识形态。但是,这正是美利坚民族脆弱所在,与其他国家民族相比,人种和民族单一的美国不复存在,美国的文化正日益多元化。美国的民族认同实质上是对一种政治理想的认同,是根据某种政治理想构建出来的,如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所言,民族本体性在历史、民族和宗教方面的根源是极其复杂的,这就需要编织一个神话般的共同的往昔经历。[10]并不断受着自由平等承诺或梦想这种神话传说的激励,它在推动着美国社会演进和发展中发挥着关键性的作用。一代代美国人就是这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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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家庭、亲人、朋友、同辈、老师、社会的指导下,在种族和宗教上的遗风,历代沿袭下来的政治和社会传统、地理条件以及所有构成成长者心理和社会环境的各种因素综合下加以吸纳内化形成一种强烈的自我本体感。从人类学和心理学的角度看,所谓“自我本体感就是自然增长起来的信心,即确信自己由过去形成的内在一致性和连续性同现在其他人所看到的他是一致的这样一种信心。当人们的本体性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便会加以极力保护,因为否则就会出现本体散乱,那就是内心崩溃的痛苦经历。”[10]而苏联的遭遇表明,在缺乏人种、民族和文化共性的情况下,意识形态的粘合力是弱的。对于这种恐惧,亨廷顿对此曾作过一个精辟的分析:“对于大多数国家来说,意识形态和国民认同的关系不大。撇开共产主义,中国还是中国,英国、日本、德国和许多其他国家在它们历史上也曾经过了各种主导意识形态。但是,如果美国的政治意识形态归于终结,它还能继续生存下去吗?苏联的命运给美国人提供了一个清醒的例子。美国与苏联虽然不大相同,但它们在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国家这一点上,两国非常类似。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它们都是依靠某种意识形态来定义自己的,正如苏联解体所显示的,它的国家统一性的基础比国民文化深深扎根于历史中的那些国家要脆弱得多。”[11]亨廷顿的忧虑并不是杞人忧天。在其他国家,“人们可以废除宪法而不废除民族国家。美国却没有这种选择的可能性。成为美国人是一种理想。”[12]可以想象,如果政治理想和政治现实之间出现严重裂痕,就会损害这种民族认同,甚至怀疑和否定民族认同。正由于此,美国的国民认同实际上是十分虚弱的,它不仅受到种族分离主义的威胁,也受到政治理念幻灭及其政治体制效率不济的威胁。摧毁了政治体系,也就摧毁了社群基础,消灭了美国这个民族国家,按照民族国家建立的理论,实际上也就把社会成员推回到了自然状态。这种威胁由于美国理想与体制的裂痕时刻都存在着。为了避免这种情况的发生,“国家需要做某些事情来保证其身份的安全。”[13]在现实中,美国是通过与他者的比较寻找美国的民族认同。

这种认同对于美国人来说十分重要,因为“认同告诉我们自己我们是谁,告诉他人我们是谁,告诉自己其他人又是谁”。[14]因此,美国需要敌人在某种程度上是出于民族认同的需要。没有真实的敌人,美国也必须制造一个敌人。只有通过与敌人的比较和斗争,美国民族的凝聚力才能得到维系,美国的伟大才能彰显。从立国开始,美国就树立起自身的法理认同以区别于讨厌的别人,宣扬美国制度、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优越性、美国优于其他民族的道德纯洁性,使美国社会中不同的族群容易对美国产生强烈的认同感和归属感。也只有这样才可能避免民族认同中信仰、观念与现实的自相矛盾或失调,以达到可能造成心理上的和谐。正如安东尼·D·史密斯所说,“尽管美国内部存在广泛的差异,但它是极少数避免了‘族体问题’(nationalities problem)的民族国家之一,同时许多群体深刻地具有一种美国至上的使命感。”[15]可见寻找敌人、制造敌人反映了美利坚民族内心深处一种根深蒂固的恐惧性,这种恐惧性就是,美国是依靠信念而不是血缘来维系美利坚的民族认同的,这种民族认同缺乏族裔民族主义所具有的那种天然的凝聚力。只有通过与外界比较才能彰显出美国制度、价值观和生活方式的优越性,美国民族主义的凝聚力才能够得到有效维持。“没有统一的民族性,没有共同的宗教信仰,没有共同的历史沉淀,而只有共同的反叛的经历,美国人不得不自己发明那些欧洲通过继承就能获得东西———团结意识、全部的国家象征符号和强烈的政治情感,并倾向于就其对立面界定国家的意义,对立面的存在对于凝聚一个多元的没有共同血缘的共同体的团结和统一是十分必要的。”[16]所以美国民族认同是一种理想,是一种神话。如果“美国”神话的破解意味着颠覆一切,它将消解个人和群体身份的核心。因此,美国民族主义也显得十分脆弱,时常带有一种恐惧感。由此可见,美国与其他国家的不同在于其他国家对安全威胁的恐惧是来自于外部,是真实的,而美国的恐惧感却是来自于内部,但同样也是真实的。早在1994年就有美国学者提到冷战的结束将会损害全国的凝聚力,将会加剧阶级对立,更难以实现国内社会公正和福祉。[17]对他们来说,没有敌人将使美国失去团结一致的力量将产生异质性的、多样性和多元文化主义以及种族分裂。冷战的最大贡献就是提高了美国人民和政府的共同的认同感。1996年美国国家利益委员会以以下言辞表达这一问题:“经过四十年不同寻常的,始终如一的遏制苏联共产主义扩张之后,我们最近五年之内却在东张西望,犹豫不定。如果这种犹豫再继续下去的话,就将威胁到我们的价值观,我们的财产甚至我们的生命。”1996年保罗·彼得森教授指出,冷战结束导致的后果就是“国家利益日益模糊,为国家作出牺牲的意愿降低。当国家不再是抵御邪恶捍卫善良时,不要问国家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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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你做什么,而要问你能为国家做什么这样的话会显得过时了,几乎有沙文主义的味道。”[9]16失去了意识形态的威胁,也就失去了目标。查尔斯·克劳萨默在冷战结束时说:“国家是需要一个敌人的。一个敌人没有了,会再找一个。”[18]“由于敌人的消失,令人强烈地怀疑它(美国)是否还能存在下去”。[19]所以一个非西方的“他者”威胁对美国文明的建构、生存乃至扩张具有不可或缺的重要性。为了达到对美国文明自我身份的肯定,就需要一个预设的负面的“他者”;为了实现美国对世界的“责任”和“使命”,就必须要与外部的低等的“他者”划清界限,必要时,向“野蛮”开战。否则,不仅国内的文化与种族分裂可能导致美国社会“面临解体的危险”,而且美国的世界霸主地位和领导权也可能因为缺少道德内容而受到不可避免的损害。[20]显而易见,美国对敌人的寻找,往往是主观和非理性进行的,为此还带来一个十分奇怪的现象,就是美国人经常探讨“美国会衰落吗”这样的问题,仅仅20世纪下半期以来,美国就发起过几次有关衰落的论战。例如苏联卫星上天所引发的导弹差距的论战,而越南战争的失败更是激起了美国国内的大辩论,此外,尼克松关于美元的贬值、与黄金的脱钩的决定也引起了公众对美国的力量和地位正在衰落的感叹。80年代末的有关美国衰落的大辩论,更是持续数年。美国经常讨论衰落的目的就是为了避免衰落。对于美国来说,它无法容忍自己成为第二。这是因为美国民族主义思想根深蒂固的认为美国只能是第一,成为第二在某种程度上就意味着对美利坚存在的一种否定,所以美国对自己在世界上所处的地位以及所拥有的力量极为敏感。一旦某个国家的力量处于上升之中,接近美国的力量就立即被视为是对美国的威胁。

这使得美国总是觉得自己不安全,威胁越来越多,反过来又使得美国“对自身安全利益的规定特别广泛和不确定,为自身安全提出的标准特别高。”[21]最后的结果就是追求没有道理的“绝对安全”,其措施是夸大威胁,并力求追寻过分的安全。[22]所以,美国国家安全观总是感觉到不安全,因为它总是有敌人,又因为有敌人而不断寻求绝对安全。如果真有一天,历史以美国的价值观和制度在全球普及而宣告终结的话,对美国而言,可能反而是最具创伤和令人不安的事件。

三美国的国家安全观加剧了美国的不安全

应该说,民族主义通常是一种积极的力量,因为它有助于促使社会成员在支持一种共同努力方面拥有强烈的集体感,这种共同努力无论是在战时还是平时都是必不可少的。但是,伴随着强烈的民族主义情感而来的重要问题之一是爱国主义常常变成了褊狭的和“超级的爱国主义”。[23]在美国,更容易将两者混淆起来。由于美国民族意识起源于思想而不是血缘。所以自由主义成为美国公众的共识,从未出现过一个“自由主义运动”或一个真正的“自由主义政党”,只有美国的生活方式才能立足,“即一种历来不知道牵涉洛克本人的全民族的洛克精神。……洛克学说从一开始就隐含着一种协调一致的胚芽,但当这一胚芽得到现代民族主义这个爆发性力量浇灌后,便迅速成为十分引人注目的东西。”“一个自由主义社会的基本伦理问题并不是在其意识中存有担忧的多数的危险,而是其无意识中潜伏的一致的危险,是全体一致带来的危险,在这种危险的背后难以觉察地潜伏着‘思想的专制’。”[24]这种思想的专制是十分可怕的。许多美国人对于不同于美国的国家的政治社会体制持有不信任的、有时甚至是鄙视的态度。许多国家为了抗击美国及其盟国的势力,更加深了美国的偏执心理。美国认为将其排除在外的一些国家集团存在的本身,就是邪恶的,对美国充满阴谋和威胁。因为它们的目的是与美国不相容的,这不可避免地引起美国人的愤怒和怀疑。美国国家安全观中所存在的最大问题也就在这里,它把与美国的不同看作是一种威胁和挑战,必须把“不同”变成“我们”才能感到放心。在此背景下,美国本能地敌视一切与它的价值观不同的国家,因为这不仅是一种意识形态的敌对,更重要的是对美利坚民族客观存在的否认。所以,当美国人受到威胁时,他们将对自身的攻击首先视为对其价值观的攻击,美国精英与民众对“9·11”恐怖主义袭击的诠释可以明证,绝大多数美国人理解接受了这样的观念,即这些袭击体现了对美国民主自由和民主制度的攻击。美国的这种思维是典型的摩尼教明暗对立的世界观,通过美国的标准区别全世界的民族和国家并将其分类。美国的政治家们通常把作为敌人的“其他者”确立为“邪恶者”,并由此规定着美国与这些“其他者”之间社会关系的性质以及美国所追求的国家利益和采取的新行动。人们尤其可以从美国总统的言论里读到有关“邪恶”的词语,譬如,威尔逊、罗斯福、杜鲁门、里根以及布什父子等人都发表过论述“邪恶的”、“其他者”言论。这些政治话语不仅确定了在一定的时期里美国的敌人所具有的社会“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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份”,而且还试图表明作为另一方的美国则是代表着“善”的力量,并由此动员美国国民集合在美国“自由和民主”价值的旗帜下,参与同邪恶力量的战争。[25]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来说,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因为人们在接收信息的时候,总是按照自己的惯性思维来分析和判断信息,总是无意识地使新的信息同原有的认知保持一致。缺乏换位思考。“换位思考是对一切导致战争的误解形式的一种了不起的纠错办法。它不仅仅意味着了解别人的思想和感受。”[26]“它的主要意思是尽量诚实地看待自己团体的行为,仿佛是通过别人的眼睛来看,承认他的眼睛几乎肯定是带有偏见的,但也承认他拥有不会透过我们常带着的玫瑰色眼睛来看我们的团体行为的优势。我们或许有不允许自己看到的不信任、恐惧和愤怒的理由。这正是诚实的重要性所在。诚实地看待别人意味着诚实地看待自己。”[27]161缺乏换位思考会造成偏执,而过分的偏执会造成罪恶。在许多时候,美国“(1)不认为对手是在寻求和平;(2)不认为对手害怕攻击;(3)不认为对手的愤怒是可以理解的。”[27]162-163

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美国的几场失败战争都缘由于此。美国国家安全观中太缺乏自我反省精神,从现实情况来说,国际社会有大大小小近两百个国家,不同国家由于地缘环境、宗教信仰、政治制度、历史体验、民族心理,经济发展水平不同,国家间缺少互信是在所难免的,通过自助方式来增强自身安全仍然是大部分国家维护国家安全的首要选择。但是,在国际政治生活中,只要不颐指气使,通过广泛的国际交流,该国家能够对别国的国家利益、安全环境有一个起码的了解,而美国受美国民族主义思想所限,缺乏甚至不愿理解别国的安全疑虑,缺乏对别国国家利益的适当尊重,完全没有理解对方的意识或意愿。美国在与其他国家打交道时选择的手段多是简单、直接和硬邦邦的压制,很少考虑对方心理。正如基辛格所说,“美国领导人认为他们的价值观都是理所当然,很少去想这些价值观对于其他人却是多么具有革命性、多么令人不安。”[28]因此,美国遭到世界许多国家的质疑和反感,从而不可避免地导致美国同其他国家的矛盾和冲突不断加深,而美国自己却浑然不知道原因何在。同时,“缺乏设身处地式的理解既暴露出超级强国的妄自尊大,也反映了隔绝自处的地缘状态,它往往致使决策者对事态的趋势和含义茫然无知。”[29]从来也没有认真思考过它自身提供给许多国家的形象具有多么大的威胁性,这使得美国以平等的心态看待外部世界变得不可能,

四结语

就美国而言,美国国家安全观,决定了美国的安全与繁荣程度是绝对的,因此,美国公众普遍接受的观念是,美国是伟大的,只有美国才能成为世界的领导者,美国必须拥有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正由于此,形成了美国根深蒂固的安全战略思维惯式,美国国家利益是广泛的,战略目标是最高的,安全必须是绝对的,也就是说,美国并不能忍受正常国家能够忍受的不安全感,只有绝对和万无一失的安全才是足够的保障。如果有一些不安全那就是对美国的威胁,或者有着不可告人的阴谋。因此美国决策者在制定国家安全战略时,带有很强的主观和非理性,经常不符合客观现实。这不仅常常损害了美国自身的国家安全利益,也为世界带来了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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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spiracy Theory,Threat Theory and the

View of the U.S.National Security

ZHANG Shuang1,2

(1.Tnstitute of Asia-Pacific Studies,Chinese Academy of Social Science,Beijing100007,China;

2.School of Law and Politics,Beijing Lnternationul Studies University,Beijing100024,China)

Abstract:The United States differs greatly from other countries in the view of national security.It always has a sense of insecurity and always illiberally thinks that there are outside conspiracies and threats to the United States.This view of national security is related with its national character,for its national identity is based on its identity with the systems and beliefs.Therefore,it needs to instill a conspiracy theory and a threat theory to portray an image of the enemy so as to strengthen the national cohesion of the United States.Such a housekeeper's view of security has prompted the U.S.to establish itself as a moral image.The lack of empathy and the indifference to the normal secu-rity requirements and national sentiments of other countries have ultimately led to the resentment and resistance of other countries against the hegemony of the U.S.,which further exacerbate the U.S.insecurity.

Key words:conspiracy theory;threat theory;the view of national security

(责任编辑李雪枫)69

山西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1年9月

本文来源:https://www.bwwdw.com/article/3sle.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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